第(2/3)页 小虎被选进去了,还是个小队长。 今天一早就出任务去了,说是西郊那片老工业区还有小股腐鼠群没清干净……唉,我说危险,不让他去,他非要去,说他是队长,不能躲后面……这倔脾气,跟他爸、他哥一个样。” 朱麟默默听着,心中对那个记忆里的小豆丁谭虎,有了全新的认识。 失去父兄庇护,扛起家庭重担,在困境中淬炼出惊人天赋与责任感的少年……这经历,何其相似,又何其令人心疼与敬佩。 “白姨,小虎有出息,是好事。” 朱麟温声道: “男孩子,总要走自己的路。我这次回来,会在新成立的训练基地工作,以后时间多了。小虎这边,我会多看顾着点,您放心。” “真的?那可太好了!” 白婷眼睛又是一亮: “别说小虎了,就是小行也从小就听你的话,把你当亲大哥看。 有你看着他、教着他,我就一百个放心了! 这孩子……心里憋着一股劲,他现在每次回来,身上的血腥味简直刺鼻,我怕他走岔了,有你领着,我就能睡安稳觉了。” 又聊了一阵,朱麟见白姨面露倦色,便起身告辞: “白姨,您好好休息,别累着。晚上我妈做了饭,让我一定请您过去,咱们两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。” “哎,好,好!我去,我一定去!” 白婷连连答应,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期待笑容: “看到你平安回来,白姨真的好开心!!晚上咱们好好说说话!” 朱麟又安慰了几句,这才离开谭家。 走出门,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的,但朱麟的心情却更加沉重,也更加坚定。 他用善意的谎言,暂时安抚了白姨焦灼的心。 但每一次,只要思绪稍稍触及那个名字..... 谭行,朱麟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、研磨,痛得他几乎要窒息。 为了救他。 那个小时候跟着自己屁股后的小兄弟,为了把他从月魔那个比地狱更恐怖的巢穴里拖出来,几乎搭上了自己的一切! 每次一想到他消失在狂暴能量与爆炸中的消息……成了朱麟每一个深夜梦魇的终点,也成了他心底最沉重、最鲜血淋漓的烙印。 生死不知。 这四个字,比任何确切的噩耗更残酷。 它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猜测,意味着希望与绝望的反复凌迟。 如果能让他选择…… 朱麟攥紧了拳头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“咔吧”声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,却远不及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。 他宁愿自己从未被救出,宁愿继续被锁在那暗无天日、充满血腥与哀嚎的月魔地牢里,忍受永无止境的抽骨吸髓、神魂煎熬! 他宁愿用自己往后余生的每一寸痛苦,去换谭行此刻能平安站在春风老街的阳光下,能回到白姨面前,能揉着小虎的脑袋夸一句“臭小子有出息”! 如果能以命换命……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,无数次噬咬着他的灵魂。 没有半分犹豫,朱麟可以立刻、马上、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,将这条被谭行拼死捡回来的命,还给他! 只要能让那个笑容灿烂、扛起一个家、本该有着无限未来的少年回来! 但是…… 朱麟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那翻涌的、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悔与疯狂,被一股更加庞大、更加不容抗拒的沉重力量,强行压了下去。 他不能。 他现在,还有别的责任。 这条命,不仅仅是谭行救回来的。 它上面,还缠绕着母亲蔡红英三年望眼欲穿的泪痕,烙印着联邦无数科研者呕心沥血才开创的“练气之道”的希望,承载着即将压在他肩上的、十万“麒麟”种子以及背后亿万普通人改变命运的重托! 他死了,母亲怎么办? 那十万双在绝望中被点燃的眼睛怎么办? 谭行用命换回来的、那可能改变人类文明走向的“叩心壁”线索所开启的新路,又由谁来走下去? 他的命,早已不属于他一个人。 对谭行的愧疚,是血,是债,是刻入骨髓的痛。 但这痛,不能成为他逃避其他责任的借口,反而应该成为他扛起这一切的、最坚硬的基石! 谭行,我的兄弟。 你的情,我朱麟记着,用命记着。 你的家,我替你守,用我的一切去守。 你未走完的路,我接着走,走到这条新路的尽头,走到我们能为你、为所有牺牲者讨回血债的那一天! 在那之前,我这颗心,就算被愧疚和思念千刀万剐,这副身躯,也必须为你、为你们……战斗到最后一刻! 滚烫的液体在眼眶中凝聚,却被更强大的意志生生逼了回去。 朱麟深深地、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,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道短暂的白雾,仿佛将胸中所有的翻江倒海都暂时封存。 他再次抬眸,望向那栋伤痕累累的居民楼时,眼神已经彻底变了。 不再是纯粹的悲恸与愧疚,而是沉淀下了所有的情绪,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,潭底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、名为“责任”与“复仇”的火焰。 愧疚,埋入心底,成为动力。 责任,扛在肩上,化为行动。 他迈开脚步,不再有丝毫的迟滞与彷徨。 每一步踏在老街的地面上,都异常沉稳、坚定,仿佛要将这份沉重的觉悟,烙印在这片他所誓死守护的土地上。 “站住!你是谁?!” 一声冰冷、暴戾、带着毫不掩饰敌意的低喝,如同出鞘的刀锋,骤然从身后刺来! 与此同时,朱麟只觉背心一凉,一股凌厉如实质的气机已将他牢牢锁定! 那感觉并非武道高手气血勃发的压迫,而更像是在荒野中被饥饿的猛虎盯上,带着冰冷的审视与随时可能爆发攻击凶狠! 糟了! 朱麟心中猛地一沉,暗骂自己大意。 方才因回忆心绪剧烈激荡,竟在踏入这熟悉的邻巷时,放松了最基本的战场警觉,连身后何时多了个人都未曾察觉! 这在他过往的军旅生涯中,几乎是不可饶恕的失误。 但此地是家,是春风老街,这份不该有的松懈,恰恰暴露了他内心最深处对“安全”的渴望与恍惚。 他缓缓转过身,动作平稳,不带丝毫被惊扰的慌乱,但每一个细微的肌肉调整,都已进入临战状态。 丹田内那团淡青色气旋微微加速流转,周身灵气虽未外放,却已自然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,将那锁定自己的锋锐气机稍稍隔开。 目光所及,只见楼道口昏暗的光线中,站着一个身形瘦削却异常挺拔的少年。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,身高却已接近成人,只是骨架尚未完全长开,显得有些单薄。 他穿着一身沾着新鲜泥污和几点暗沉污渍的作战服,脚上是磨损严重的野战靴。 背上斜挎着一杆几乎与他等高的乌黑大戟,月牙戟刃还有未散尽的淡淡腥味。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。 五官依稀能看出谭行和白姨的影子,却比谭行更加棱角分明,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硬。 皮肤是因长期风吹日晒的微黑,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。 一双眼睛,在楼道阴影中亮得惊人,正死死地盯着朱麟,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少年人的稚嫩或好奇,只有纯粹的、如同恶虎的警惕、审视,以及压抑着的、近乎本能的敌意! 站在楼道阴影中的,正是谭虎。 他刚刚结束在南郊荒野的清剿巡逻任务,带着一身浸透骨髓的疲惫与尚未散尽的硝硝烟气息,踏着暮色归来。 沉重的野战靴碾过老街破碎的路面,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声响。 刚到自家楼下,他敏锐的直觉便猛地绷紧.... 楼前那道背对他的、陌生而挺拔的身影,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。 不,不仅仅是因为陌生。 北疆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,陌生人不少,重建的工人、外来的援助者、流浪的幸存者……谭虎早已学会用冷静甚至冷漠的目光快速分类。但眼前这个人,不同。 谭虎那在虫潮搏杀、荒野清剿……这一连串残酷淬炼中被迫催熟的感知,瞬间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复杂且高度危险的气息混合体。 那气息的底色是强大而平和的,浑厚如不见底的深潭,沉静似古井无波。 这与街头常见的、气血外放如火焰的武者,或是能量波动显眼的异能者截然不同。 它更内敛,更凝实,也更……深邃莫测,仿佛平静海面下隐藏着吞噬一切的涡流。 然而,在这份强大平和的表象之下,谭虎那近乎野兽般的本能,却汗毛倒竖地捕捉到了另一层东西..... 一丝深埋于骨髓、几乎要凝成实质的、无边凶煞与尸山血海般的铁血戾气! 这气息,他熟悉。 他在大哥身上感受过; 在慕容玄、马乙雄、卓胜、张玄真……这些老哥身上,也见识过类似的痕迹。 那是真正从炼狱般的战场上爬出来、在生死边缘反复摩擦、手中终结过无数生命的百战精锐,经年累月沉淀下的、无法完全掩藏的死亡印记。是灵魂被战火反复灼烧后,冷却下来的特质! 但! 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这种气息,其浓厚程度、其沉淀的质感、其带来的那种近乎实质的危险压迫感,竟让谭虎觉得,比他所见过的慕容玄大哥、马乙雄大哥他们……还要厚重,还要凛冽,还要……令人心悸! 仿佛这人并非从战场归来,而是刚刚挣脱深渊的束缚,身上还带着那片死亡之地的森寒与血腥! 不仅如此..... 谭虎冰冷的瞳孔微微收缩,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快速分析着对方的姿态。 男人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,面向居民楼。 但以谭虎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眼光来看,对方双脚分立的角度、重心微妙的分布、肩背肌肉那种松而不懈的姿态…… 无一不暗含着能在瞬间爆发出恐怖力量、应对来自任何方向突袭的战斗平衡! 这不是散步的路人,不是探亲的访客,甚至不是普通执勤的士兵该有的姿态。 这是只有最顶尖的猎手或战士,在陌生且可能存在威胁的环境里,才会自然流露出的、刻进骨子里的防御与反击本能! 这是他身为一个战士……对另一个更危险战士的感应! 谭虎的肌肉瞬间绷紧,手指无声地搭上了戟柄。 他执行过清剿任务,杀过伪装潜入的邪教徒,也听闻过虫灾后有溃散的、心怀不轨的武装人员流窜。 眼前这个人,太过可疑,太过危险! “你是谁?” 谭虎再次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,同时脚下微微分开,重心下沉,已是标准的近身格斗起手式: “为什么在这里?找谁?”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,在朱麟的后背,肩章、制服上快速扫过。 那身深蓝色制服他从未见过,样式简洁却透着某种不容侵犯的权威感,肩章上的徽记复杂而陌生…… 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。 北疆刚经历大乱,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冒出来。 朱麟静静地转身.... 刚一与谭虎对视,心中那因为谭行而翻涌的痛楚与愧疚,在看到这张写满了远超年龄的成熟与警惕的脸庞时,瞬间化为了更尖锐的酸楚与心疼。 这孩子……才十三岁。 本该在父母兄长羽翼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年纪,却已经背上了兵刃,穿着沾满污秽的作战服,眼神里只剩下虎狼一样的戒备和冰冷。 他刚才经历的战斗是否危险? 他身上的污渍是泥水还是……血迹? 他独自回家的路上,是否也像此刻一样,时刻紧绷着神经,防备着一切? 凶刃归鞘:深渊与微光的重逢 “小虎……” 朱麟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,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声带上。 胸腔里翻涌着无数话语.... 那句简单的“我是你朱麟大哥”,那句带着宠溺的“长这么高了”,那句关切的“任务辛不辛苦?有没有受伤?”…… 然而,所有温暖的字句,在触及谭虎那双写满全然陌生、冰冷审视与凌厉敌意的眼睛时,都瞬间冻结、碎裂,变得苍白而无力。 三年的时光鸿沟,战火的无情淬炼。 足以让一个记忆里跟在自己和谭行屁股后面、脸蛋圆乎乎、笑声清脆的“小豆丁”,彻底蜕变成另一个人。 眼前这个少年,身形依旧单薄,脊梁却挺得笔直如枪。 作战服上沾着荒野的泥泞与可疑的暗渍,背上的大戟戟刃还残留着浓郁腥味。 那双眼睛,再也不是清澈见底,而是深藏着虎狼一般的警惕、远超年龄的沧桑,以及一种在废墟与鲜血中磨砺出的冰冷光芒。 他浑身是刺,独自扛起了残破的家,在虫潮肆虐后的废墟与危机四伏的荒野中搏杀求存。 他不是孩子了,他是一个战士,一个被迫迅速成熟、将柔软内心用铁甲层层包裹的少年战士。 “小……小虎……” 朱麟再次开口,声音因为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——愧疚、心疼、感慨、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.....而显得格外低哑干涩。 他几乎是将自身气息压缩到极限,收敛了所有可能引发对方应激反应的能量波动,甚至连那自然流转的淡青色灵气光晕都彻底内敛,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平和,甚至……无害。 像一个真正的、久别归家的邻人。 “还记得……记得我吗?” 他的目光温和地迎向谭虎。 他顿了顿,看到少年眼中的警惕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因为自己突然的“示弱”和提及过往而变得更加锐利紧绷,便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补充道: “我是……朱麟。” “朱麟?!” 这两个字,如同投入冰水的两颗烧红的石子! 谭虎的眉头猛地拧紧,额角甚至有一根青筋微微跳动! 第(2/3)页